是夜,月色皎洁,天朗气清。
归海的渔人唱着歌谣满载而归,人类的栖息地燃起盏盏灯火,照亮了载歌载舞的美丽人间。海面时有微风略过,将海月吹得波光粼粼,时而映出鲛人自由嬉戏的灵活身形,银铃般的笑声和着浪花搏击水面的响动,久久回荡在这方浩渺壮阔的天地之间。
此时,距离鲛人族经历的那场灭顶的瘟疫,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六个年头。这期间发生了许多大事,比如鲛龙族的海原贝戟居然认同了千姬殿下成为新任女王,又比如鲛人族的首领之位诡异地成了块烫手山芋,前任女王天照、代理族长月读在鲛人族群的生活水平恢复稳定后,相继提出并实践了卸任云游的行动。鲛人女王迷上了陆地人类的美食,留下禅位诏书后偷偷溜到了人间;代理族长没干几天,却又被两脚兽的话本子吸引了注意力,在海水泡烂了了。岸上少有真正见识过海族的人,海族的伪装也不会轻易被人类识破。当凡夫俗子畅想着温柔美丽的人鱼公主会倾慕自己、带着金银珠宝来与他双向奔赴的美梦时,这样贻笑大方的话本早被月读甄选出来,列入了小海妖们的思想教育读本。对着数十双亮晶晶的眼睛,他讲得眉飞色舞,甚至列举了蓝蝎子因为恋爱脑偷偷上岸、至今下落不明的典型案例,警戒小海妖们切莫因为一时贪恋虚无缥缈的“爱情”耽误终身,酿成童话故事里人鱼公主那样悲伤的结局。
“月读老师,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人类到海里来生活呀?”
说话的是条容貌秀丽的小青蛇,她正略微痴迷地望着小展板上人类王子的画像,口中话语却让鱼不寒而栗:“这样的话,就算被辜负了,他也只能任我处置了呢,不管是死在海里,还是被我吃掉——对吧?”
闻言,月读摇摇头,一句话打消了小青蛇的幻景:“不可能,除非你能找到愿意把妖珠让给你的海妖。有了妖珠,人类才可以在海中生活,否则就会被淹死。”
小青蛇失望地将身子缠在珊瑚间,哀叹着自己何时才能遇上画里那般俊俏的异性。
小鲛蛇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似是个认真听讲的乖学生。当月读长篇大论地讲完人类如何阴险狡诈地诱骗单纯海族后,他静静举起手,在得到老师的点名后悠悠伸长了尾巴,清清嗓子朗声道:“舅舅,既然人间如此险恶,为什么你还总要偷偷去岸上玩耍呢?”
全场寂静,几十双童稚的目光同一时间聚合在月读身上,小鲛蛇坐回原处,静静等待月读的答案。八爪鱼一时语塞,几番开口却又无言以对,末了貌似气定神闲地为自己陈词道:“我这是为了知己知彼,是战术谋略,是文化的交流……外交上的事情,能算偷偷的吗?”
他说得面不改色,全然没发现自己下半身的章鱼触手几乎把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变了个遍。小海妖们知道这是老师在心虚,纷纷哄堂大笑;小鲛蛇满脸纯善诚恳,眼中满溢着对知识与真理的渴求,与老师辩论起来却言辞犀利,好几次令月读半天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状,孩子们笑得更加欢腾,学生之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当晚,小鲛蛇便被月读以“扰乱课堂”为名头告状到了八岐大蛇那里,而后八爪鱼又气鼓鼓地浮游上岸,抖净身上的海水到人类集市寻乐子去了。另一边,小鲛蛇很无辜地窝在自己的贝壳里,吐着泡泡等待父亲降临“终焉审判”,然而八岐大蛇并没有搭理他,在批完最后一份刻印在贝壳串上的公文后,打着哈欠便去找自己的贝床睡觉了。
永生之海的女王将要迎来她的鱼触手揽起送上相对平坦的石块,“骨碌碌”滚到了搂得难舍难分的二人身边。
“儿子在外面惹了祸,你们两个做爹妈的居然在这里潇洒快活。”
四分凉薄、三分阴阳怪气、两分漫不经心、一分同情的声音响起,月读的面容浮出水面,好整以暇抱起胳膊,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八岐大蛇和须佐之男:“我把受害人家属带来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那只石球以一种不自然的频率微微晃动,须佐之男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小手从球体的窟窿里伸出,紧接着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那是个人类幼崽,幼嫩的脸蛋上还带着婴儿肥,神情有些惶恐不安,深蓝色的长发因被海水打湿贴在额头,从石球爬出来的动作略微费力,最终在八爪鱼的帮助下才将下半身从中空的球体中解脱出来。
八岐大蛇神色微诧,须佐之男目不转睛,被他们盯住的人类男孩明显对被海妖包围感到害怕,攥紧拳头爬起身,却依旧不失礼数,有些拘谨地对海妖夫妇鞠了一躬。
“海蛇先生,鲛人哥哥,你们好,我叫荒。”
人类男孩小心地抬起头,双手局促地交叠在一起,面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道:“玄夜殿下无缘无故将我哥哥拖进大海,下落不明,请你们帮我把哥哥救回来!”
从荒的言语中,须佐之男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荒生活在海边的小渔村中,有一位比他大七岁的哥哥,兄弟两个相依为命,靠着在退潮的沙滩上赶海维持生计。日子虽然清贫,但荒很喜欢这段海风吹拂的时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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