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赵乾景不是没尝过离别苦,只是从前吴磊总会在原地等候他的归来,由此无论风霜雨雪皆有归处可依,但这一次却是吴磊离开了家园。
将军府的亲兵都跟着吴磊开赴边境,平日里的嬉笑声落幕,只留下遍地黄叶,寒鸦空枝。老仆亲眼目睹了太多人离去,那双苍老干枯的手每年都要要京郊无人处填上数铲黄土,他相识的人越来越少,逗留在京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古来至今征伐无数,不是每个命陨黄沙的将士都能有幸马革裹尸。
眼见黄叶将要落尽,距离大军开拔已过了五日,这五日间不时有前线的消息传入长安,有时也有报丧的信函。
边境又失一城,守关的主将全部战死马前,不曾退让一步。
午夜叠梦,许久未深陷其中的赵乾景忽而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薄纱,枕边却是空落无人。
他将旁边无人的枕头上的纹样抚平了一遍又一遍,双目干涩却也不肯再闭眼,他怕再看见血染甲胄的场景,他怕他的心上人会倒在小春城前。
旦日晨兴,赵乾景收拾好了行囊向府中的仆从辞行。老仆似乎早已预想到了这一日,只是叹气摇头却未曾多做挽留,到最后只是往他的包袱中添了些干粮,并嘱咐他切莫露于人前。
起先赵乾景不知老仆的叮嘱是何用意,直至他一路向北,看见满地哀鸿、饿殍遍野,逃亡的人们眼神里带着恐惧和求生的渴望,拼命索取着一切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可能。
粮食价高,很多铺子怕人哄抢甚至不敢开门,赵乾景这才明白了老仆的用心,他紧紧抱住了包袱,加快了赶路的步子。
越是向北见闻越是惨淡凄凉,赵乾景到底是心软,忍不住将自己的干粮分给了路边奄奄一息孩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饶是他武功上乘,可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却也不得不束缚起手脚,最终只能趁着他们抢包袱中的干粮脱身逃离。
赵乾景一人独行,又是星夜兼程的赶路,脚程自然比吴磊所率的大军要快些,虽然晚了些时日出发,但他还是赶在大军驻扎小春城的当日傍晚进了城。
北地霜寒凄冷,才下过雪的夜晚更是严寒,赵乾景穿着薄纱,在军营外围被冻的够呛,他却不敢有大动作生怕被巡营的守卫发现。
小春城内还算安稳,本来他可以找个客栈休息,可他却按耐不住心头的思念,他就想这样看着吴磊,哪怕是远远望着也好。
十几日过去已入深秋,北地比不得长安,荒郊野地更难与将军府的锦衣玉食相提并论,赵乾景寻觅了小半个时辰,才寻到个遮风又视野好的去处。他将外袍的衣领向上提了提,一面抱紧了怀中的横秋剑,一直看着吴磊巡营完毕回到营帐。
寒风吹得他手脚发麻,远处是不是传来野狼的吼叫,一直到下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临近天明时分总是人最疲惫的时刻,眼瞅着就到了最后一班换防的时候,一夜无数侍卫们不免也放下了三四分警惕,只等着晨曦降临。
周遭被扰乱的气流声扰动了浅眠中的赵乾景,剑客的眼眸在夜间忽而睁开,只见几个黑影从旁掠过,直冲驻扎的营帐而去
漏夜行刺,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赵乾景立刻起身,尾随那些黑衣刺客而去。
剑客传人并非浪得虚名,横秋剑出鞘扫落了黑鸦,搏斗声惊醒了营中守卫,大喊声锣鼓声响成一片,瞬时间整个营地灯火通明。
赵乾景与为首者搏了几个回合,却没落到什么好处,他左臂中了那人一剑,末了又被其伤在腹部,摔落在营地间。落地处没有借力,赵乾景摔得结结实实,腰背臀腿皆一片刺痛,腹部受的那一掌伤了内里,血止不住从嘴里流出。
刺客逃走的速度极快,他甚至来不及起身追缉,才想偏头将嘴里的血沫吐出,几柄刀已然架在了他的颈上,更有无数兵刃指向他。
行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主帐,吴磊问讯而来,见到的却是被俘的赵乾景,不由错愕万分。
那张明艳张扬的面容上染了殷红色,少年人清澈的眼眸望像他时带着喜难以遮掩的悦色。
眼见赵乾景要挣扎起身,看守的侍卫作势要踹,却被吴磊身边的亲卫呵止:“给景公子松绑!他不是刺客!”
侍卫自然一脸茫然,还未上手松绑,年轻剑客已然被他们的大将军揽入怀中,亲手解了他身上的舒服,又抬手抹去了他嘴角处的血痕。
“我想你。”赵乾景说。
本来吴磊心中有千万句言语,他想说赵乾景不该到这里来,又想责斥他不顾自己的安慰周全,但全被赵乾景这一句话堵在了喉咙间。
他何尝不是日日煎熬,相思难却。
当看到赵乾景身上的伤后,吴磊冷了脸色,他吩咐了亲卫叫军医来,一面打横抱起来赵乾景大步向自己的帐中走去。
“吴磊你放开我,我又不是腿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少年人争强好胜又要面子,被这么多人盯着赵乾景自然不肯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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