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许文乐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握画笔心无旁骛地勾勾画画,画也不认真画,胡乱在白纸面歪七扭八地鬼画符,美术老师讲得口干舌燥,终于挨了两节课,丢下一道作业题,摇头晃脑地叹一口气随之逃走。如果许爸闲在家里,为了几千一节课的可观工资,美术老师只得言不由衷、天花乱坠地一通乱夸。许惟一觉得他可笑又可悲,心里竟有些羡慕许文乐,虽被愚笨的脑袋禁锢,他的七情六欲却不受任何人或事左右,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成了国王。许文乐感受到身侧的目光,歪着脑袋看向沙发上的少女,突然小巧嘴唇往两边咧开,弯成半月形。正值换牙年纪,一口坑坑洼洼的门牙明晃晃显示着,直把许惟一逗得乐起来,伸手一左一右地捏住他的小脸蛋,捏成气鼓鼓的小河豚,她噗嗤笑出声来:“让你笑我,看看你的牙,比狗啃的玉米棒子还磕碜。”那双黑汪汪水亮亮如葡萄般的双眼略带疑惑地看她,看了一阵,也跟着乐起来,只不过这笑是无声无息的,他的喉咙因快速呼吸而发出像风吹过的呼啸声。许惟一恍惚地望了会儿,松开手,指尖点点他脑袋,低骂一句小傻子,幽幽叹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啊?原本就是傻的,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委屈都没地方说。”许文乐停下笑,若有所思地观察少女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她像没骨头似的又窝回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玩着胸前的头发,喃喃自语:“跟个不会说话的傻子在一起有够无聊的。”许文乐转回头,继续伏在矮脚桌前画画,时不时偷瞧她一眼,二十多分钟后,他把纸塞到许惟一手里。“画的什么啊?”她没甚兴致地举高画纸,定睛一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白纸跃出的栩栩少女不正是她自己,许惟一吃惊地打量他:“小乐,你不会真是天才吧?”话刚说完,许文茉不知从哪冒出来,伸头偷看一眼,许惟一反而大大方方摊开让她瞧:“真想马上让爸爸看看,让他请个会教书的好老师培养培养,说不定还真成个大画家,看谁还敢嫌小乐傻,整天不着家。”许文茉听出其中讽刺,慢吞吞解释:“其实妈妈没有嫌弃小乐,只不过他这段时间生病不让妈妈靠近。”“我有指名道姓说你妈吗?”许惟一从鼻尖轻哼一声:“反正谁对他好,他心里可都明明白白的。”许爸最近忙工作,中午不能回来吃饭,周馨月偶尔出现一次,饭桌上经常他们姐弟叁个,许文茉遭遇上午一番夹枪带棒,清楚感受到许惟一这两日来的喜怒无常,只当她生理期来临,不愿再惹出麻烦,把书摊在饭桌上,安静地边吃边看。午饭后,梁风打电话过来,许惟一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犹豫半天才接。一张口便要她出来见面,她推脱说要照顾弟弟,没时间出去玩,梁风不说话就挂了。没想到一个小时过后,梁风已然等在小区门口。其实许惟一心口闷得很,来许爸这里两天,整日对着小傻子,早想出去透透气,换好衣服出门,许文乐也寸步不离地跟在pi股后面。梁风等了一小会儿,就见她牵着苍白到病态的男孩走了过来:“你弟弟?”头一次见许文乐,关于她弟弟的事大多从张晓楠口中得知,眼下也无甚可聊。许惟一点点头,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他脸上带了隐约笑意,双眼灼灼地盯着她:“叁天没见,你说我找你干嘛?”见她毫不知情趣,摆起脸沉默,只好收起笑:“今天没那么热,我带你们出去玩?”许惟一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不行,他生病了,现在很怕见人,不能随便出门。”梁风瞥一眼躲藏在身后的男孩,搞不懂富人家的小孩到底多金贵:“像你弟弟这种情况一看就是憋出来的,哪有小孩愿意整天被关在家里,你见过从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还能飞得出去吗?多出来见见人早就好了。”许惟一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自己呆了两天,胸口已经闷得快发疯,于是蹲下来问许文乐:“你想不想出去玩?”许文乐怯懦的瞳仁顿时泛着光,又咧开嘴朝她露出一口豁牙。附近有本市最豪华的游乐园,很适合许文乐这种半大小孩。打车过去的路上,梁风收到消息,向许惟一说张晓楠也想过来玩,她一想起自陵城回来,张晓楠刻意疏远自己,胸口闷得更厉害了。不过倒没说拒绝的话,只嗯了一声。等见面汇合,竟多出个陈源,许惟一探究的眼神直勾勾对上和他并肩而立的女孩。另一旁的梁风同样打量着陈源,两人视线一旦对上,气氛登时变得剑拔弩张,陈源虽吃过这人拳打脚踢的苦头,却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梁风皱眉问张晓楠:“你怎么把他来了?”
张晓楠绞着手指,支支吾吾道:“那个、陈源和我们俩都是同班同学,没几天一一要去陵城上大学,就想着今天一块聚聚嘛。”她转向许惟一,杏仁眼笑得甜蜜而讨好:“没提前说一声不好意思啊。”许惟一面无表情:“来都来了,一起玩吧。”难得出来玩一次,许文乐肉眼可见的兴奋,很快打消对陌生人的恐惧,拉着许惟一指指这个点点那个。许惟一原先兴致不高,大概被感染,全身心投入进来,尤其见到陈源因恐高狂吐不止的惨白面色,像出了口恶气一般畅快,不掩嫌弃道:“坐个儿童过山车都能吐成这样,真的菜死了。”张晓楠忙去买了瓶矿泉水递给陈源,他漱完口又咕隆咕隆喝下半瓶,双眼冒凶光,不服气道:“许惟一,敢不敢打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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