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充满了咸湿的海水气息,但沈丹熹在漆饮光身周依然嗅到浓郁的血腥味,她掀开被褥一角,看到他手臂上深刻的刀口,瞳孔微缩,惊怒道:“这是什么?”玄圃山主面露不忍,错开视线,说道:“剔骨之刑的伤,他现下该是正在重历当年剔骨时的梦魇,他的意识陷得实在太深,梦中所经历的遭遇便也开始作用在他的躯体上了。”沈丹熹捏住被角的手指收紧,抬手往上多掀开了一点,入目便看见更多的刀口,在他每一个关节所在处。她手腕的动作停住,片刻后,将薄被重新放了下来。沈丹熹知道他曾受过剔骨之刑,但知道与亲眼看见这一道道伤口,有着天壤之别。她知道的时候,他的伤已经愈合,被剔的妖骨也以另一种方式重新炼就,能好端端站在她面前。“给我看看魇术的卷轴。”沈丹熹暗暗吸了几口气,才能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来。她接过玄圃山主递来的绢帛展开,强迫自己忽略鼻息间的血腥味,将注意力集中在绢帛内的文字上。这时一道身影从海中极速地掠至岸上,煊烺一边走一边用凤凰火烘干身上讨厌的海水。“昆仑神女。”他进来殿中,看到手捧卷轴的沈丹熹,也并不惊讶。方才在海中与海兽缠斗之时,忽见蓬莱岛上那一座灵力山岳暴涨,他便知一定是有人来了,玄圃山主那老小子只剩下些苟延残喘的灵力,根本撑不开那么大的屏障。沈丹熹起身,略施一礼,“凤君。”煊烺对这位昆仑神女的感情十分复杂,凭心而论,自己儿子三番四次因她陷入危机,他并不喜欢她,但他不喜欢有什么用?他家这只蠢孔雀喜欢得很。
他转过眼,将目光投向陷于魇梦中的漆饮光,说道:“不用看了,这两日本王已经将这幅卷轴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想要解开魇术,要么进入他的魇梦中,杀光所有侵入他灵台造梦的魇虫,要么杀了哺育出这些魇虫的蜃母。”要不是因为涅槃火失,漆饮光的灵台无雀火护佑,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受魇虫入侵,中什么劳什子的魇术。沈丹熹闻言,放下手中卷轴,“凤君是刚从海里寻找蜃母回来?”煊烺点头,脸色铁青,显然在茫茫大海中捞一个蜃蚌,并不容易,何况蓬莱岛四面海兽猖狂,光是入海便已十分不易。大长老都还在海里寻找没有回来。这也是他们无法直接离开蓬莱的原因。不用他明说,沈丹熹也猜得出蜃母必定十分难寻,问道:“那进入他的魇梦呢?”“凤君曾试过了,漆少主现在的灵台非常脆弱,我们不敢强行侵入梦中,他不仅只有一重魇梦,多重魇梦将他的意识撕分得很碎,主意识被封锁在最深处,就是……”玄圃山主说到此处,顿了下,含糊道,“那个梦里。”煊烺从鼻子里哼一声,“剔骨之刑的梦里。”玄圃山主:“……”虽然当初判罚的人是昆仑君,但玄圃山主亦是支持判罚的其中一人,可谁又能想到他当时针对的会是夺舍之魂呢?煊烺继续道:“梦里的遭遇已经作用在他现实的身躯上,如果这次妖骨再被剔,他就彻底废了。”漆饮光也再没有一簇涅槃火可以重炼妖骨。沈丹熹道:“我来试一下吧,进入他的梦中。”“殿下……”玄圃山主闻言不由蹙眉,但顾忌着凤君在这里又不好明说。煊烺瞥了他一眼,玄圃山主目光闪烁,避开了他的视线,煊烺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直言道:“浮璋死前在他身上种下的魇术就是想要将他困死在梦中,如果你能将他唤醒还好,若是唤不醒他,迷失在他的魇梦中,若是他在梦中死亡,你的神识也会被锁死在梦里,跟着他一同死去。”沈丹熹点头,并无半分犹豫的样子,说道:“好,我知道了。”玄圃山主暗中叹气,煊烺又多问了一句,审视着她的神情,“你知道了,还愿意为他冒险?”“为何不愿?他也为我做过许多,我并非知恩不报之人。”漆饮光在魇梦中忍受着剖骨的剧痛,浑身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手指紧攥着身下床褥,沈丹熹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按在他的手腕上,紧紧握着。“报恩?”煊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漆饮光要是听见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怕是要哭,他拍了拍袖子上海水蒸腾后黏贴在衣料上的盐晶,转身往外走,继续去寻找蜃母,“好,本王把他交给你了。”待到凤君的身影重新隐没在海中,玄圃山主才担忧道:“殿下,你实在不该来东海冒险,我们会陷入现在的处境,也是因他煊烺太过冲动,不听人劝说。”沈丹熹摆了摆手,“有劳山主好好护住这一座殿宇。”玄圃山主见劝她不住,只好垂首应是,退出珠帘外。沈丹熹盘膝坐到软榻,闭上眼睛,抽出神识,没入他的眉心灵台。这是她第二次进入漆饮光的灵台,有了凤君先前的提醒,她以为会很遭遇很强的抗拒,没想到竟与第一次时相差无几,她的神识轻而易举便侵入了他的灵台神府。上一次来时,他的灵台明亮非常,一簇簇雀火像盛开的花朵一样漂浮在他的灵台内,但现在这些花朵全都凋谢了。沈丹熹的神识刚入内,眼前便骤然一晃,被卷入一团魇梦之中。她的神经在这一刻紧绷到极致,骤然睁开眼睛,昏黄的烛光下,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张放大的脸孔,长眉入鬓,眼睫低垂,眸光映着那一簇摇曳的烛火,像荡漾开的一池春水。沈丹熹感觉到唇上压来的柔软触感,睁大眼睛,因为这出乎意料的碰触而怔住。“殿下。”漆饮光在她唇上磨了磨,湿润的舌抵开她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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