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书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能勉强和谭有嚣感同身受,因为他自己就是柳家人口中的“野种”。他的父亲柳望,家里排行老二,是个披着大学教授皮的畜生,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勾引女学生,搞大别人的肚子后被厉害的原配知道了,说是如果不处理掉孩子就走法律程序离婚,到时候一定要叫柳望和柳家颜面扫地,最后结果显而易见,他选择保全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柳望是爽完还不用负责任了,给了女学生一笔钱后就单方面切断了所有联系,不再管人死活,而那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很难打掉了,好不容易从大山走出来,她却草草结束了自己的大学生涯,家里人在知道这件事后嫌丢脸,不肯认她,等孩子生下来后,当初男人留下的钱也所剩不多,她只能拖着虚弱的身子连打好几份工,一直到孩子上小学,女学生终于受不了了,可怜的她直接找到柳国才,跪下求他把那孩子收留。“柳先生,我真快活不下去了,这怎么说都是您儿子的种,求您发发善心把他收留了吧,哪怕让他当佣人也是可以的。”曾经美丽的学生已经被生活磋磨得满脸疲态,她说得恳切,柳国才最终勉为其难同意了,瞒着柳望收留了那孩子,给他改了名又换了姓。一方面是他动了恻隐之心,而另一方面则是柳家确实丢不起这个人。当时柳玉书还以为这是像以前妈妈打工时把自己寄放在邻居家里那样,只要静静地等几个小时,妈妈就会手拿从工厂、菜市场、小饭馆里顺来的别人都不要的东西出现在门口,接他回家,那时哪怕是一根扎带他都能玩很久,烂菜烂叶煮出来的汤也很好喝,可分别往往就是在这种不经意之间,他却没听清妈妈离开时最后那句被风吹散的话。后来听别人说起,才知道她那时已经谈到了一个心仪的结婚对象,想来是自己成了阻碍。不过那样就很好了。而真正把他逼疯的,是病态的柳家。谭有嚣说得对,柳家就是群怪胎,即便是没病的进去,出来都得高低得个精神疾病,他就是最好的例子。柳国才在吃穿用度上没有差过他的,但平时只管大事,小事上一律都视若无睹,加之柳玉书身份尴尬,私底下不光是柳恩那帮比他小些的孩子,就连佣人都可以随便欺负他,于是少年时期的他在常年的高压下就这样轻易地就扭曲了。柳玉书知道自己需要一块能让他在柳家活得更舒服的挡箭牌,而死了老公后一直疯疯癫癫却倍受柳国才疼爱的柳薇就成了那时候的最佳选择。“这就是你睡了亲姑姑还要把她杀了的理由?”坐在床尾的谭有嚣对于他动情的讲述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兴趣,于是疲倦般打了个哈欠,连眼睛都懒得再抬,这种时候他的睫毛就格外明显了,挺长,只是不翘,投下的阴影细碎,像团雾,模糊了本就和深渊相差无几的眼。柳玉书本以为这同是私生子的经历兴许能得到男人一丝共情,但就对方目前心不在焉的程度来看,他显然毫不在意。“她自己想死,我不过是给她递了工具。”柳玉书顿了顿。“表哥……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能懂你的感受,我希望以后能多帮帮你。”他还想再努力挣扎一下。
这话让谭有嚣皱起了眉,抬眼的时候眉压着眼,他本就是眼白多些的,这下眼黑又被眼睑遮去了一部分,看着冷得足以结出霜花:“你懂谁?你懂我?你懂我什么?我用得着你懂吗?”论年龄,二人只差了四岁,论气场,他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柳玉书沉默地垂下头,若是最后真的别无他法,那么自己只能把整个柳家的人都杀光了。“但是呢,毕竟你是第一个喊我哥的人,拉你一把也不是不可以。”突然话锋一转。男人左手轻轻摩挲着右手掌心经年累月的茧子,纹理的沟壑深刻,刀疤从中间经过,摸起来像平白多了一条生命线,他又看了眼柳玉书,随即站起身走到床头柜翻找出纸和笔,利落地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过来拿。”柳玉书赶忙走过去接纸条,还没来得及看,谭有嚣就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胸口:“还有个要求——你得交投名状,柳薇不算,毕竟她是在这之前死的。”“我需要怎么做,要我杀几个?”“不用那么麻烦,”男人脸上又显出了温和的笑意“你只需要闹出个大新闻给我看看就行。”“嚣哥,咱们就这么直接走吗?”权御话还没说完,迎面就碰上了谭恪礼。谭有嚣墨镜后的眼已经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他撇过头佯装没看到,二人擦肩而过就当谁也没见过谁,谁料这回谭恪礼竟主动拉住了他的胳膊,面露忧色:“有嚣,这又是要去哪儿?最近还是老实些吧。”没有谭涛在的场合他连装都懒得装,讲的话就跟带刺儿似的:“去死呗我去哪儿,撒手,你用不着在这儿跟我假惺惺的演戏。”他这话说得实在是伤了谭恪礼的心,男人苍白的脸上是多种情绪的融合体,可他并不擅长跟人辩驳,而此时的沉默在谭有嚣那儿更成了种佐证——某些人不装就连话都不会讲了。“我知道,你们不就是觉得我是流氓、臭混子嘛,对,我谭有嚣这辈子就这样烂到底了。”他狠狠甩开胳膊上那只根本不算在拽着他的手:“别再来指手画脚,我们不是亲兄弟。”话说完,男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可半亲怎么不算亲呢?谭恪礼捂着心口默默想,兴许他只是从小没被人好好爱过吧,而他这个当哥哥的又怎么能真放着不管。“嚣哥,我们直接回江抚。”“这儿是不是有家挺出名的琴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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