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普海已经是下午一点,在飞机上谭有嚣尚且还能避着点谭涛,等离开机场,谭涛好像生怕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轻视这场商业联姻一样,打定了主意要在来迎候的人面前表现出对于小儿子的看重,竟直接揽住了谭有嚣的肩,跟他和颜悦色地介绍道:“有嚣,这是你孟叔叔的堂侄,孟向云——向云啊,这就是我们家的那个老叁,长得还能看哦。”说着,手掌在他背中心处一拍。孟向云不算壮硕,看着却生机勃勃,满头深棕色的头发有些卷曲,说不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烫的,又把额头前的头发丝全捋到脑后扎起个小揪,露出来的双眼炯炯有神,厚实的唇瓣显得他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总嘟着嘴。谭有嚣被这一巴掌拍得差点绷不住表情,但他生气不得,必须要拉下脸来陪老头子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笑得相当礼貌:“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我叫谭有嚣。”身上那只手恨不得让他把头颅低到肚子里去,为了配合谭涛的动作,他还得因着这身高微微驼下背。在抵达目的地之前,谭涛千叮咛万嘱咐过要他时时刻刻保持着谦恭的态度,最好是能模仿到谭恪礼的一半。他觉得自己演的不是儿子——说是孙子还差不多。“涛叔讲哪里话,有嚣哥生得好靓仔喔,文质彬彬嘅。”孟向云跟谭有嚣握了握手,下一秒视线短暂地被他腕上的佛串吸引了过去,忍不住多看好几眼,夸道:“好好的成色,是血檀木?”谭有嚣微笑着点点头,一句话带过:“嗯,去庙里求的。”孟向云也伸出手展示了把自己戴的,道:“我的也是喔,出生时妈妈找人给我开过光的——噢,对,涛叔和有嚣哥先上车吧,我先领你们去度假别墅,堂叔都给安排好了。”原本该两人分坐两部汽车的,谭涛生怕戏演得不够全,拉着谭有嚣不让他往后头走,推着,把他撺上了同一辆车,权御虽面有担忧,但也只得跟着谭涛身边的男助理上了另一辆用来装载行李的商务车。“有嚣啊,”谭涛拍了拍他的腿“还是第一次来普海市吧,觉得怎么样?”谭有嚣有一瞬间咬紧了后槽牙,随后状似不经地看过驾驶座上的司机,然后偏过头去望向窗外:“那怕是还得再待个几天才能知道怎样呢,但我跟在您身边体验准没错。”就单从气候而言,他其实更喜欢普海市,因为江抚到了十月份气温基本都保持在二十度往下,但这儿还是暖和的,跟以往居住环境有些相似,他待着会觉得更舒坦些。
车疾驰在银色丝带样式的公路上,向着酒店驶去,郁郁葱葱的树木迅速向后退,沿途的绿丛里间杂着几抹鲜艳的花色,是一不小心用画笔毛刷点溅上去的。行进四十分钟不到,抵达临近目的地的红绿灯前便最先瞧见了片广袤的浓蓝色,好像路尽头从天到地融为了一体,又好像全世界都是用来盛装海水的玻璃器皿,叫人已经闻到了海风中盐分子与水分子混合的独特气息。车辆缓缓驶进酒店所在的海边社区,最后停在一套独栋别墅的前庭院里,外墙是用大片的米白色铺成,被阳光照射得更显温暖。下车后右手边往里走就是侧花园,混栽着几棵芭蕉树和蒲扇树,底下空出来的位置刚刚好用来种些矮的草株,中间用石板铺出条路,可以直达后院。孟向云招呼着司机搬起行李往里进,转身告诉谭涛:“堂叔忙着晚上的宴会实在抽不开时间,所以叫我先把你们安顿好,等晚上再派车来接你们去——这别墅我四处看过了,风景不错嘅,睡觉还是出去玩怎样都随你们啦,我那边也还有事情要去办,要失陪了。”“哟,那我这可得向老孟讨点好才是,邀请我过来,结果连个像样的接风宴都没有。你回去告诉他,晚上要是不准备点好酒,我准跟他急!”“那涛叔放心好了,肯定给您补上!”待孟向云离开,谭涛叹了口气,再度扯住准备进屋去的谭有嚣,表情一言难尽,盯着他,好像准备看出个洞来。谭有嚣正欲开口,老爷子突然低声责怪道:“穿得怎么这么吊儿郎当?跟个纨绔子弟似的——现在是能按你心情来,但到了晚宴的时候你必须得给我换一套正经西装,别叫孟家的人觉得我养了个小痞子!还有……你看谁家少爷连手背上都是纹身的?”他是早就有意见了,但碍于刚才有旁人在不好发作,这会儿必然得大嫌特嫌一番,不免感慨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果然又野又浮躁,不经包装根本上不了台面,还得是谭恪礼更为省心些。谭有嚣笑着把要求一一应下,单纯是想赶紧敷衍完好离谭涛远点,免得把那一身老气过得来,恶心都恶心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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