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
把内脏都吐到翻了面花的时间不长,磨蹭拖延做心理建设再折返费的功夫更久。除了肚子里翻腾的感觉还清晰残存,方才的浩劫像场幻觉似的,影子都不见。
经理人坐在原处目光闪烁貌似关切,见人进来便体面的点头,只说家佣刚刚来过这才又走。担当测量的女性扶你坐在龛前,小声质询如若您突感不适是否方便改日再约。
而他们还坐在半扇门扉边。
像从未移动过的,像从没多言一句似的,像从不敢肖想跃过天堑般,依然蜷曲萎缩干瘪衰老,佝偻又渺小。半是匍匐半是坍塌,摆出上流体面的姿态和高级贩子一来二去搭些废话,装出亲昵恭谦的态度对“自家孩子”嘘寒问暖。
事已至此都不止奇怪了。恐怖片似的,惊悚骇人到后背毛都炸起来。
是因为喝饱的血一会功夫就全用光?还是从长计议先把从你身上吸的都存起来?又或者变大变小的魔法从来都只对自己一人生效?
精神层面的震颤再次反馈在身体上,小腹痛的像有刀在搅有虫在爬有毒藤在滋长。
现在怎么办你也说不好,但自然有人会替你说,他们说明明提醒你天冷要添衣,这孩子,真是的。
母亲掩着嘴呼呼笑。
过的太舒服了,活得太恣意了,以至于一时半会适应不了从小生长的环境。也可能跟思春期呆久了被同化傻了,听两句露水般轻飘飘的情话,撞大运被短暂的看上两眼,就得意忘形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东西。
想着便捂脸又呕一声。正巧善心的家佣急三火四小碎步跑着冲进屋,轻声惊呼的内容没顾上听。索性松了口气,玩你两百个都绰绰有余的“当主”过来了,可能和実家简慢招呼了一句也可能没有,只皱着张漂亮脸问你,“不舒服?”
——应是着急上火没顾上打招呼。毕竟表情你读得懂,父亲脸上的意思是“礼数没有照面不打,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想来你也不值几个钱”。
“说你‘身体抱恙’老子就过来了。现在呢?还难受?”
——应是家佣不放心,回屋找你没找到,一听捂着嘴冲出去了便急三火四拽若主过来的。因为表情你读得懂,母亲脸上的意思是“你看看你看看,早和你怎么说的。当妈的一眼就知道那个使唤丫头不是好鸟没安好心。看着吧,年纪也大术式也差,小门小户出身,现在眼见为实被抓个正着,发现你连身子骨都差,谁要?怕不是自己不检点不要脸不争气,现在好了身体烂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要不是我们造孽不得已,族姓也不要你这种东西”。
“恶心?又吐了是吧。又自己瞎吃……‘东西’?”
——实在不敢再继续看脸色读心思。大抵猜的出他们听完这句会作何联想,大抵也明白実家认准你无可救药丢人显眼不如早死早好。
小时候只会哭,后来只能闭上眼,可眼睛闭上一片黑里浮出来的却还是各种各样的脸。
而现在有路逃。你还有你的小孩,你还来得及求救。
不确定自己正顶着什么表情,不确定眼睛里的话有没有说清,你攥着他的手像坠落前攥紧断崖边的嫩枝,你想说求求您带我走。
你的小孩真是个傻的。
他俯下身嘴唇贴着嘴唇吻吻你,分开点距离,面露难色人都烧红一个劲挠头,“饶了老子吧……最多就这样了,行不行?口都没漱啊你,那个……不行啊!而且……还有人呢!!”
多好的孩子。什么都好,就只偶尔是个傻的。
都被逗笑了。
父亲脸上的意思是“就这么便宜贱卖被哄骗的,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母亲正忙不迭的见缝插针搭茬讲话,“在自家人面前,没那么多讲究也无需不好意思。瞧这琴瑟之和恩爱的紧,做父母的哪还有比这更欢喜的事呢……承蒙您照拂我们家孩子,给您添麻烦真对不起。为人父母心,全只盼着小孩子幸福圆满一生有个照应……对父母而言,长多大,都还只是个小孩子呀!血浓于水,永远都放不下心呢。”
乐不可支真要笑出声。到此为止,眼见着滑稽戏恐怖片变成一场闹剧荒诞戏,贝克特看了都得撕剧本,尤涅斯库听闻都得惊叹这竟是一家人。
趁着舌根底的苦涩味还没翻上来,你憋着笑捏捏正满脸懵的“琴瑟之和”恩爱小孩,小声说悟君带我走吧好不好。
所以便直接走了。
没多纠缠是一,打了招呼是二,三是一团混乱间“是什么人什么脑子”的“本家当主”甚至还顾得上吩咐两句,“既然量完了,你帮她选就行。十套二十套合适的就都看着来,反正我老婆眼光从来都不好。”
几句藏着刀光剑影的酸词滥调把“话里有话都懒得想”的傻孩子说高兴了是一,母亲对着被委以重任下订衣物的家佣猛翻眼睛又直冲你眨是二,三是一进房间你便厉声质问什么叫“眼光从来都不好”。
“三番五次嫌弃老子闹着要跑的是不是你?能从老子身上挑毛病找茬,怎么想都是你这家伙品味缺失眼光不好。”他是这样说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