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给出的信息,让妖怪们推算出一件事。
在剧组即将离开草原,未来必有一段时间不方便随时跑回这里的情况下,为了确保遗骸能撑过这段空档,连宥再度犯案的机率极高。
为了确认他有没有共犯,本来想尽早处理完案件,直接把人绑起来带回去的妖怪们,在薄南沉默无声的注视下,乖乖忍耐下来。
经过讨论,他们决定这几晚都守在草原,静候连宥按耐不住前往犯案,逮个现行,叫他无从辩解外,更能确认他身边有没有其他不安好心的妖怪。
这下子,晚上得随时戒备,白天的时间,自然只能挪作补眠,薄南便让员工去跟导演说一声,这几天他们打算在附近观光,就不往片场跑了。
连带着,除了他们能好好休息外,也是希望少了外人围观,连宥能不能稍微放下戒心,提早採取动作。
薄南这一连串应对措施,乍听之下合情合理,妖怪们却知道,所谓的白天补眠,全是为了一个人的特意安排。
妖怪们能几天几夜不休息,仍旧精神抖擞,一群人中唯有赖悦禎是个人类,白天夜晚不间断的工作,怕是没抓到连宥,就会先倒下来。
这必要的休息时间,是指谁,不言而喻。
大神经的妖怪们能反应过来的,赖悦禎自然也可以。
但出乎意料的,听见薄南的话,以及面对其他妖怪的打趣起鬨,赖悦禎的反应都是满脸迷茫,静默几秒,才回以微笑。
──一个不含笑意,单纯弯起嘴角,眼底莫名苦涩的微笑。
一连熬了几天,又是扑空的一夜,他们天亮后回到民宿,简单吃过早餐,便要各自回房休息。
目送赖悦禎摇摇晃晃上楼,穆玟睿没跟往常一般急着回去躺平,而是突然喊住也要回房的薄南,「头儿,我有事找你。」
不置可否,薄南板着一张脸,被穆玟睿拉到屋外,顶着清晨尚未变得灼热的阳光,窝在角落大眼瞪小眼。
在头儿面前,穆玟睿总学不会绷着脸,傻兮兮地说:「头儿,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哪里怪?」
怪?薄南眉头一皱,他正想说他们最近要多关心盛平渊,就看见穆玟睿捶胸顿足,叹息着说:「头儿,再这样下去小禎禎都要变成方远二世了,成天拉着一张脸,话不好好说,笑不好好笑,看起来怪可怕的。」
「可怕?」薄南没办法把这个词,跟赖悦禎画上等号。
可爱都来不及了,哪里会吓人?
想着,他耳垂烧红,可惜掩在碎发下没被察觉,
穆玟睿见头儿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连忙跟进解释:「头儿你就没感觉到,最近她话变少了吗?」
「变少不是很正常吗?」
身为她的搭档,薄南每晚跟她单独相处,只觉一切正常。
要对方稍有怪异,他全归类为连日熬夜,打乱了生理时鐘,把她累坏了。
理解自家头儿在交际应对上的笨拙,穆玟睿觉得自己身负重任,说:「头儿你这样不行,和喜欢的人相处,要学会细心一点呀。」
唯恐薄南听完仍不以为然,把妖妃给气跑,他心一横,乾脆危言耸听起来。
压低声线,穆玟睿重重地说:「有不对劲的时候,头儿你不主动关心,难道要等对方离开,或是有别人代替你关心她,才知道后悔吗?」
说完,他就看见一向淡然的头儿面露怔愣,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什么回忆,本就白皙的脸孔褪去血色,整个人显得憔悴透明。
青年似乎是受到什么打击,身体不自觉晃了晃,从来稳重的神态粉碎,袒露出深处无处逃避的手足无措。
这一瞬间,他不是妖怪的首领,更像是一名走失的孩童,眼眸流淌鲜有的惶恐不安,想迈开脚步却不知该往哪里去。
第一次见到薄南这模样,穆玟睿不懂自己说错什么,人高马大的壮汉缩起肩膀,语气无助可怜,「头儿你没事吧……」
一反往常,薄南没马上理会他,而是望着自己垂在身侧的宽大手掌,神色莫名。
愈发觉得自己应该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穆玟睿正打算道歉,就听头儿忽然说:「我不会这样。」
穆玟睿不明所以,「不会这样?」
薄南缓缓将自己发颤的指尖,压进手心包裹起来,直到手掌捲缩成拳,无从洩漏畏惧情绪,他才抬头,黑眸跳跃决绝光采。
「这次,我绝不会再让她那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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