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我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想跟着您看看。”此处当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云咎却难得提起了几分兴致:“何处不明白?”明曜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明白您要驱逐妖兽,为何得亲自涉足如此污秽之地。神明一怒,万人低伏,你救我那时,可以分出十里神域,如今又为何不可?”云咎闻言忽然笑了,他侧头望向她,那双漆黑深沉的眸中依旧沉沉冷冷,却让明曜觉得与他以往的冷笑又些许不同之处。她有心去探究,却总受不了他那样凝望过来的目光,缩了缩脖子,以嗅闻手中玉佩的姿态做鸵鸟状。云咎却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颈,他手指冰凉,力道也不轻,明曜恍然只觉得她要像露出禽鸟本相时一样被他提到眼前去了。
可云咎又很快收回了手,他声音清润,淡淡道:“明曜,你好像总是忘记一件事。你对我而言,和其他人并不一样。”明曜恍惚想起,自从她离开北冥,云咎是极少数从始至终直呼她名字的人。“明曜”两个字在他口中念得清朗悦心,总令她轻易陷入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能够堂堂正正能与他平视的人。然而等明曜冷静下来以后,便只会嘲笑自己的想法是何等愚蠢。如同云咎当日在西崇山上对她说的那样,家人、朋友还是次要,重要的是他是她的主人,她是天道叫他带回西崇山的神禽,是对他来讲独特却又平凡的存在。如果明曜没有错落在北冥,如果她只是西崇山上长大的鸟雀,那她此刻便与那些无名无姓的神侍没有半分差别。明曜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回应云咎的那句话,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在云咎面前得到怎样的身份,她最终只是垂头勾了勾嘴角,将掌心的玉石捧到他面前:“我以后会记住的,这个……还给你。”云咎沉沉看着她,忽然抬手按下了她的掌心,他最终也没有将那玉石取回,只是神情无奈地将它系在明曜的裙边。“一起走吧。”云咎道,“你不用留在这儿了。”明曜茫然地跟在他身后,有些委屈地握紧了那块冰冷的石头。云咎眼底时常会流露出一些她所不能理解的神情。在她看来,那更多像是对她的不满与无奈,像是正在面对一只难以沟通,难以驯服的兽。明曜时常会对他那样的眼神感到惶恐,于是只能遵照神侍最开始的遵嘱,小心翼翼地应承下云咎的每一道指令。可当她真的这样做之后,却又再一次从云咎脸上发现了那种无奈的情绪。她只觉得自己不知所措地怀揣着那点小小的,讨好的心思在原地徘徊,却离眼前这个难以接近的神明越发遥远。明曜因为他的眼神感到一阵委屈,她不能像西崇山的神侍一样学会如何做人,此时甚至连他合格的宠物都做不到了。她不明白自己对云咎这种无意识的讨好,究竟是从何时而生的,可当她如今意识到这点时,已经陷入了自我纠结的沼泽。云咎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视线越过一丛丛枯黄的蓬草朝水沟中望去。他表情非常沉静,似一点儿也不为眼前污秽的景象所动,那白袍的边沿隐在泥泞中,却也未曾染上脏污。明曜走到他身后,垂头望着那一截惊心动魄的白,忽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无比虚幻。云咎抬起手,杂草随着他的动作朝两边倾倒,蝇虫被风吹离了这片山坡,一层层泥土和细沙被拨至两旁,最终只留下坑底一些飞尘般的灰白色尘埃。明曜望着那风吹即逝的飞灰,一时语塞,许久才开口:“就……这么一点点?”她没想到人死之后被烈火所焚,竟只会化作那么一捧飞灰。云咎道:“你与凡人不同的地方在于,探寻某些真相时,除了用眼睛,你还能用神力感知。”明曜闻言微讪,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用本相之力观察事物,可长期的压抑使她在释放那种力量时格外胆战心惊,甚至还没动作便已经紧张起来。她咬了咬嘴唇,掐着手心,一点点尝试着将本相之力放出来。可这次毕竟与她前几回被迫恢复本相时的情况不同,没有突发状况的刺|激,又要小心控制着保持人形,这难度对于明曜来说着实有些大。分明是她自身的力量,却像是一道系在她手腕上松松紧紧的绳索,稍一松懈就要失控地拽着她跌入无尽深渊。明曜心中又急又恼,越想做好便越发使不上劲似的,眉间颈侧都显出了化形时似有似无的蓝色纹路。她急得心口燥热,神识忽然有些糊涂,耳畔也好似断断续续地响起了一阵熟悉的低语。那声音空旷,仿佛从北冥深海传来,一下下敲击着她的耳膜……“明曜,姨姨求求你,一定要压制住你的力量啊。要是你的本相失控了,北冥一族就全完了!”“我们的命在你的手里呀,囡囡最乖了,一定不能泄气啊。”“明曜明曜,我们是家人啊,我们永永远远都要在一起的啊……”四周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明曜恍惚地望着眼前那一抹寒色的人影,那段洁白的衣角在她眼前倏然而动,她张了张口,觉得身心俱疲。“神君……我、我不行,我做不……”云咎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那双漆黑如夜的双眸直直望进她灵魂深处。明曜只觉周围纷纷扰扰的嘈杂尽数静匿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云咎落在她脸颊的,浅而平缓的呼吸。她跟着他呼吸的节奏逐渐变得安定,本相之力第一次如同温热的暖流在四肢百骸流淌穿梭。她的身体放松下来,不再刻意地抵抗那种力量,反而遵循本能般轻轻朝云咎挨过去。两人本就离得很近,或许是本相之力与神明的力量接近,此刻云咎周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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