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景如果放在四年前,柳岸一定不会露出如此慌乱的表情。那时她自己都是一滩烂泥,将躯壳包装成徒有其表的高级商品拿去售卖,从不被眷顾又何其幸运,在橱窗前驻足的竟然是清澈干净的周棉清。
被巨型蜜糖包裹着的生活,溺水的人以为终于抓住浮木,柳岸没去深想为什么周棉清明明身处其中却没有被侵蚀——连入场资格都没有,当然也只能看见包装精美的光鲜。
而现在站在家门口的周棉清,即使摆出人畜无害的天真,也完全不同了。她早拥有入场券,甚至能成为组局的那个,发现她的脏污只是迟早的事。
说不定已经知道,回来只是为了完成青春期的遗憾。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这一生恐怕都没有几样东西是想要没得到的。
柳岸也是小姐,不过是拥有许多含义的“小姐”,哪里斗得过。所以第二次她就投降了,亲手剪掉身上的刺偎进周小姐怀里,用尽办法取悦和臣服,满足她在长久沉寂中越来越扭曲的征服欲。
还没有玩腻呀,棉棉。柳岸眨眨眼,眼底显出片刻迷茫,后知后觉警惕起来搂紧ty,保持着安全距离:“你怎么来了?”
身为被包养的那个,竟然让金主亲自找上门来,真是不称职。一个电话的事儿,只要钱给够,为周小姐赴汤蹈火她也心甘情愿,何必劳烦本人大驾光临。
周棉清无辜地晃晃手里的手机:“打不通你电话,担心。”
“请让一下。”柳岸走近,侧身越过周棉清开门。
自觉要跟着进去,眼前却出现一团棕色的玩意儿,周棉清吓了一跳,ty已经汪汪汪地朝她叫起来。把人逼退,柳岸总算舒心些,揉揉ty的脑袋夸奖,好歹这次是一人一狗与周棉清对峙,自己不至于那么快糊涂。
砰一下,周棉清第二次挨了柳岸的闭门羹。带起来的风将两边碎发吹乱,像被定住似的站在那里,听见屋里传来的动静,是柳岸给小狗喂食当作奖赏。
身体又晃了晃,她等在门外,太久没有与柳岸相处,差点忘记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了。无声地叹息,柳岸从来就不信她,宁愿一声不吭承受外界的伤害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
等了一会儿,门又忽得打开,柳岸已经换了套衣服整理好妆容。都算不上礼貌,手一抬把东西塞进周棉清怀里,礼品袋装着她的衣服。
没脾气地接过来,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牵住她往外走。两人差不多高,周棉清转头就能看见柳岸肆意飞舞的眼线和卷翘的睫毛,随后视线落在红艳的唇上停留几秒又挪开,眼里始终淡淡的没有情绪。
大概是习惯使然,柳岸化妆又快又准,下手也重。凤凰城里按分钟计费,小姐们生怕下一秒老板就没了兴致,争分夺秒多捞些油水。包厢灯光昏暗得五彩斑斓,需要比日常更夸张的妆容来放大五官衬托艳丽。
倒是自觉,自己也没说要跟她走啊。柳岸被周棉清软成棉花的包容磨得没脾气,身体受本能驱使回握着,肩膀挨着肩膀贴近。
拒绝周棉清进家门,无非是不想让她问关于ty的事,也怕家里有哪处没舍得扔掉的东西残留着过去被提起。毕竟周小姐聪慧过人,记忆力实在太好,眼力惊人,保不齐有些连自己都忘记的事情会成为把柄。
其实关上门柳岸就后悔了。卡还在她这儿呢,现在兴致上头能由着自己胡闹,可无论如何这人都披着层金主的皮,哪天突然不高兴,把放养状态的金丝雀逮回来炖汤,又不是不可能。
小打小闹可以,千万别蹬鼻子上脸。道理说起来简单,以前柳岸做起来也简单。
凤凰城出了名的机灵,红角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干这行的大部分媚俗,各种各样的原因缺钱,闻到味自个儿巴巴贴上去。柳岸却不,即使勾着笑眼底也带些轻慢,又不是谁都能让她出台,要看对眼有兴趣才点头。男人也是贱,太乖的没意思,非喜欢搞征服那套。
点单率水涨船高,偏生有张黑能说成白的嘴,哄得老板既花了钱又没占到便宜还乐呵呵出去。都不用将裙子往上撩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有的是人为博红颜一笑掷千金。
有重要聚会也喜欢叫她,利益不相关者,跟谁都不太亲近,但长袖善舞会察言观色还嘴巴严实。那些人知道柳岸的本事,更不敢觉得请个陪酒的掉价,何况她还长着一张看起来就很贵的脸。
这等才能放在周棉清身上全不作数。自出生就被抑制住的嚣张面对她时突然觉醒了似的,脑子总是慢半拍,在做出行动之后才开始反思好像过火了。
她故意不带手机出门,绝不是因为害怕收到周棉清的消息。回到家捡起扔在角落的手机,三个微信电话、三个未接来电,从头到尾没打一个字说一句话,然后周棉清就出现在这里,深刻贯彻“事不过三”原则。
还是柳岸教给周棉清的,判断女人到底是不是口是心非的方法:问三次。如果第三次依旧是否定答案,那就不要再自作多情。当初周棉清烧得稀里糊涂,嘴里念着柳岸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重复。
「你到底爱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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