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尘雪扬眉冲他一笑:“报平安。”他出来太久,阁里那些人若是一直瞧不见他,只怕要把青枫翻个底朝天。这纸人去传个话,也好免那些人担心他。司故渊也没有问别的,只“嗯”了一声。但很奇怪,医尘雪居然从这个普通的单字里听出了一点放心的意味。两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放的哪门子心?医尘雪突然有些纠结自己“耳朵不好使”的真实性,但没等他想明白,就又听见那人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过来:“我出去一会儿,你待在这里别出去,有事可唤我。”医尘雪抬了眼,看见他已经走到了门前去,正侧着身看他。“我怎么唤你?”“桌上的灵符。”医尘雪跟着他的指引低头看去,桌案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张符纸,画得歪歪扭扭的,看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司故渊接着道,“你烧了它,我能听见。”等人走了,医尘雪才捏起其中一张灵符翻来覆去地打量。符纸这种东西,稍入门的傀师都会画,作用千奇百怪,但归根究底和驱除邪祟都沾点边,像他手里这张只是为了唤人的却很少见。符文的走向不太规整,不像是傀师常画的那种,更像是……自创?医尘雪虽然不算是傀师,不管驱除邪祟、□□减祸的事,但对于纸傀和灵符却很了解,见过的多,画过的也多。因为这两个旁支都不费灵力。不过他学灵符也有个弊端,就是只能画不能用。越是灵力强盛的傀师,催动灵符时产生的威力便越大。若是医尘雪,最多只能让那符飘起来。然后沉默对手……因此医尘雪画的灵符,大多都是塞给流苏和知鸢,或是阁里的其他人,他自己留着的反倒是些又古怪又没什么用的,不费灵力,但能讨个趣。这么看来,那人给他的这灵符,和他自己留着玩的那些倒有些像。医尘雪重新执笔,给先前取出来的另一个纸人画了五官,在画印记时笔尖顿了下,似是没想到什么好的图样,便照着那灵符上的纹路随便描了几笔。纸人在桌案上跳着,没过会儿便从另一边的窗缝里溜了出去。医尘雪这时才注意到,前后放出去的两个纸人钻的窗缝虽然不是同一个,但留着的空间都很小。他扫了一眼别的窗棂,果然也是几乎关严实了的,透不进来什么风。一个人待着未免无聊,医尘雪把屋里的陈设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桌上的吃食已经冷了,没人动过。他忽然想起来,先前的花糕一块也没有分出去,也不知那人饿了没有。火烛烧了大半,还没见着人回来。
医尘雪撑着脑袋,目光游移,最后视线落在了那几张灵符上。说是烧了能唤人,但他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倒也不是没有机会问,只是他不好问名字,问了便难免要自报家门,医尘雪这个名字在东芜又太过特殊,不能说,若是胡编一个名字搪塞过去,未免显得不大公平,干脆便没问。不过究竟是怎么个唤法呢?医尘雪盯着符纸,眸光亮了下。这灵符可有好几张呢…… 纸人陈家在青枫算得上高门大户,虽然遭了灾祸,但那火烧得却很有讲究,愣是没碰着陈二公子院子里的一点墙皮。司故渊沿着弯弯绕绕的石子路寻过去,给自己施了个藏身的小术法,提着灯烛走过的小厮感到身侧有冷风扫过,回头看去时却不见人,想到话本里鬼魂索命的说法,那小厮缩了下脖子,脚下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一路畅通无阻,司故渊转了大半个陈府,抬头时瞧见了“锦园”二字。他记着先前那小厮提过这两个字,应是那陈公子的住处。院子里灯火通明,窗格子里都还亮着,他倚着院墙站了会儿,分出去的灵识没探到什么特别的,抬了脚便要往别处去。但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一个没见过的生面孔,看起来年纪和那陈公子一般大,身量也差不多,穿着打扮不像是府上的小厮。他身后跟着一个人,起初被挡着,走了几步露了脸,正是先前同他们说话的那位陈公子。司故渊往两人的额上都扫了一眼,眉梢挑了下,忽然想到了被他留在屋里的人,想必很乐意凑这个热闹。出了院门,司故渊往下一处去,却在林荫道上突然停了下,手往虚空一抓,某个鬼鬼祟祟跟了他一路的纸人就被捏在了指间。看着纸人额上似曾相识的鬼画符印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被抓包的纸人多多少少继承了主人的意志,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便干脆瘫了手脚,头也耷拉在司故渊手指上,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模样。按司故渊平时的性子,这纸人定然是连条完整的胳膊都剩不下,就地焚个干净最是可能,但此刻他盯着那任他拿捏的纸人默了片刻,却只是叹了下气,而后将那纸人放在了自己肩上。纸人摇摇晃晃地站稳,似是对自己死里逃生的状况还没怎么弄明白,又忌惮着自己的生死被人攥在手里,好半天才敢扒着司故渊肩头稳住身形。见司故渊没有要把它丢下去的意思,那纸人胆子还越发大了些,往司故渊脖颈处又靠了一点,时不时就往前探个头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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