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表上看,他其实与常人无异,可现下,他身上却缠上了丝丝缕缕的黑雾,像是因了方才那一剑才泄露出来的。“邪祟……”那弟子睁大了眼睛,瞳孔微微震颤着,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可他修傀术,对邪祟再熟悉不过,那道气息不会错……然而这便是更加恐怖之处。他们二人在此守门已有半月,这弟子名叫方勤,是前几批去往故人庄的弟子之一,因为受了伤,所以才被派来同他一道守门。但这半月的时间里,方勤能说会笑,和一个普通人并无分别,他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身上有邪祟之气。日日站在眼前,同自己说话交心的人,竟只是邪祟……占着那副躯壳的,早已换了人,甚至谈不上是人。知晓这些时,他心底生出来强烈的厌恶,以及难言的痛苦。待到那弟子跌跌撞撞跑走,医尘雪才往后招了手:“道长,你过来看。”长剑在司故渊手中翻了一圈,插回剑鞘中,他才迈脚走上前去,俯下·身,伸手在那弟子额上探了一下,而后转头看向医尘雪,摇了摇头。没有残魂。“有些可惜了。”叹这声的是玄鹤。医尘雪“嗯”了声,算作认同。若是还有残魂,兴许还能救一救,让这人暂时恢复自己的意识须臾。有什么念想,有什么遗憾,也许便能弥补一二。但现下却是完完全全没有法子了,残魂是最后的一线生机,但这人已经被吃空了灵识和魂气。除了这张人皮,找不出任何原原本本属于他的东西来了。大概被吓得不轻,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去叫人的弟子回来的也很快,医尘雪对这一点是很满意的。但随着薄雾后走出来的身影越来越多,医尘雪便有些不高兴了。他并不想阵仗弄得这么大。司故渊此时已站到了他身侧来,没有站在他身后。玄鹤和流苏便站得稍靠后一些。扫了一眼这十几号人,医尘雪视线最终落在了那去叫人弟子的旁边。“你便是元衡?”那人瞧着与别的弟子不大一样,周身有些说不出来的气韵,医尘雪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元衡也正在看他,开口倒没有咄咄逼人,反有些儒雅。“正是,几位是……”元衡也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人,又转了话问,“听底下弟子说,几位是要去故人庄?”医尘雪应道:“这么说也不算错。”元衡便要比旁人更看得清局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拱手便道:“今日之事多谢几位了,方才弟子多有不敬,还望见谅。”
他这一赔礼,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弟子也忙不迭躬身作了礼。医尘雪道:“无妨,我们也动了剑,扯平了。”看了眼地上的人,他又道:“这个人没救了。”元衡上前,也是伸手在那弟子额间一探,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下头:“我明白了。”不过须臾,他手上便亮起了好几道灵符,齐齐贴上了那弟子的眉心与四肢。灵火骤燃,惨叫声听得人心惊。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那只是邪祟模仿着人所发出来的声音。如此一想,便更加可悲。众弟子皆不忍看昔日同门被灵火焚身,偏头的偏头,皱眉的皱眉。唯有三人不为所动,静静地看完了全程。有些东西,是需要有人见证的。“我们需要人带路。”等到那处只剩血水黑灰,医尘雪才移开眼,看向了元衡。又不等对方答话,便接着道:“你既是能做主的,想必也知道故人庄在哪。”这意思,是指名道姓要让元衡带路了。那十几号弟子皆面露不满,先不说傀师多傲气,不喜被人指使,元衡又是门中很有威望的人,竟要给几个不知来路的外客带路。这简直是在故意给人难堪!若是带路,这里哪一个弟子都成,偏不能是他们的元衡师兄。这些弟子都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元衡却没这么想。对方要让他带路,多半不是刻意刁难。因为他觉得,对面的几人根本不屑于刁难他们……至于为何非得是他,大概是应了那句“能做主”。若是一个普通弟子去带路,无论如何都威胁不了白下门,但若是他这个“能做主”的去,便不同了。有他这个人质在,别的弟子定然不敢轻举妄动,也就少了中间的许多麻烦。“我确实认得去故人庄的路,几位跟我来吧。”“你们留在门中,去找几位执事长老,将去过故人庄的弟子都清查一遍,若是再有刚才的情况……”说及此,他不知怎地顿了下,才又偏了脸道,“就地焚净。”“是!”弟子们齐齐应声。这个叫元衡的,确实是有些不同的。医尘雪想。做事果断,又知道让弟子排查,难怪说是“能做主”。但方才那一犹疑,又像是不忍。为此,医尘雪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他越发觉得这叫元衡的人熟悉了。几人转了身,医尘雪又想起来什么,转回来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十几号弟子面面相觑,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但没过会儿,便有人出声道:“方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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