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所有人在他的指引下,用符的用符,分灵的分灵,都开始找起阵结来。一个又一个的阵结被翻找出来,又被合力破开,耗费了他们不少灵力。但甬道内依然不见什么变化。直到某一刻,他们才翻找出一个新的阵结,还没来得及动手,那阵结便不攻自破,自己灭了个干净,让站在近处的弟子看傻了眼。伴随着像是铜钟长鸣的声响,不知从何处灌进来极为强劲的猎风,甬道也开始塌落,晃得人不知南北。在一片幽蓝的火光里,各家仙门纷纷筑起屏障,将自身护在其中。等到这不知缘由的动静渐渐退了下去,各家弟子脸上又青又白的,神色皆是一眼难尽。缓过神来,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另一个地方,入目是纯净透亮的白玉石柱,以及……几个人影。跟在温常身后的弟子中有个眼尖的,瞧见那些人里有个坐在地上的,穿着自家仙门的弟子袍,张口便喊了一句“元衡师兄”。那几个背对的人影转过身来,其中三人身高腿长,相貌与气质皆非常人。另一个便是个眉眼清秀的小少年,额间有个形似白梅的印记,不用瞧上第二眼,谁都知晓那是纸傀。最为惹眼的还是披着雪色狐裘的那位,眉目生得极为好看,肤色极白,但这白里透着冲天病气,让人叹惋。而站在他身侧的,一位冷面不苟言笑,一位生得一脸慈悲相。双方碰了面,简短的寒暄后,这几个不知来路的人便挂上了个“裴家客卿”的名头,众弟子所有的疑惑便都被强行咽了回去。却在某一刻,在场看着最沉默寡言的那位出声道:“这个人,你见过。”众人听得很懵,温常本人也听不明白。医尘雪也是惊讶,顺着接了话问:“我见过?”他回想了一下,又道:“没印象了。在哪里见过?”“就在这里,何乌城。”司故渊答的是医尘雪的话,目光却直直盯着对面的温常,语气也十分冻人。这番情状,众人哪怕听得云里雾里,也能猜到这个“见过”并非只是单纯的见过了。冷脸的那人就差将手中剑直接横在那位门主的肩上了。温常身后的弟子对司故渊的态度自是不满,却又顾忌着裴家,面上也不好太过明显,便个个憋得面如土色。而裴家的几个弟子憋得比他们还难受,因为他们注意到了说话那人手中的剑……裴清晏此行只带了四个弟子,皆是极有天赋又勤勉的剑修。也因为勤勉,裴家藏书阁里书册看了个遍,他们之中没有人不认得那柄剑。裹着冷雾,刻着白梅的长剑,后世不是没有。有些剑修为了向传闻里的那位剑仙更靠近一些,便会刻意将自己的佩剑镂刻得与那位剑仙的一样。但仿制之物向来是经不起推敲的,与那旧书上一模一样的,他们还真就没见过。当然,现在见过了……弟子们不约而同看向自家家主,发现家主也正盯着那柄剑,神色凝重。没跑了。几个弟子心下一沉,默不作声地,齐齐向那柄寒剑行注目礼。
家主不开口,几个弟子也不敢贸然动作,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在旧书记载中,那柄剑已经被折断,不该出现在此,更不该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这里。况且那剑认主的,除了剑仙自己,旁人恐怕连碰一下都要被震飞出去。那握着剑的人能是谁?他们是该上去问一句“你这剑哪儿来的”,还是上去直接给人磕个大的?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几个弟子就觉得太荒谬了。然而下一瞬,更荒谬的来了。就见那披着狐裘的人伸了手,握了下那柄剑,还是覆在人手上握的。二人之间的站位很巧妙,又离得近,还有宽大的狐裘挡着,若是没有刻意注意,谁也看不到这个小动作。但裴家的几个弟子从方才就盯着那柄剑,想不看见这一幕也难。那看着病怏怏的人不知小声说了句什么,寒剑便消失在虚空中,被人收起来了。那剑认主……除了剑仙自己,旁人碰不得……几个弟子又去看自家家主的神情——很好,很安详。几个弟子默默给自己吊了口气在嗓子眼,继续一声不吭。于是只剩下夹在中间的三昔之地与谢家,当了回事不关己的看客。温常素衣慈面,同元衡一样,身上都有与某人相似的气质,这种气质落在别人眼里是亲和,是平易近人,落在医尘雪和司故渊眼里便不一样了。落在玄鹤眼里,便更不一样。因此当温常和和气气说了那句:“我与几位似乎并没见过。”三人都没有答话。门主这么被人晾在一边,白下门的弟子要气死了。好在医尘雪这会儿并不想为难谁,片刻后便扬着调子道:“你说没见过,那便没见过吧。”这话的敷衍程度自不必说,但揪着问也显得没什么气度,于是温常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没话了。白下门的弟子更憋屈了。裴家的弟子依旧心如死灰。“如今,还是破阵最为紧要。”当看客的人中终于有人张了嘴。正是三昔之地的扶栖仙长。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