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别想好过。女人的身体已经变得越来越冰冷,唯有那清冷绝艳的姿容未有半分损耗,就好像皎月高升凛风化雪般离人世远去。可殷九弱还是不管不顾紧紧地抱住了扶清,她们身边梧桐茂密繁盛,纯白色的桐花飞舞,唯独不再翡翠色的青果相伴。她似乎要用自己的体温捂热扶清,稍稍延长她的生命。很多很多年以前,在三十六重天这个荒芜死寂的地方,她们也是这样依偎着,无意识地将对方抱得很紧,就好像绝不会分开那样。所以,现在只要将扶清抱得再紧一些,她们就不会分开了。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是太初神尊,怎么会死?她有些接近疯魔地呢喃着,即便知道结局已定,却还忍不住挣扎。我们还有共生咒,扶清,你让我也承担一半的伤害,你就不会死了。殷九弱泪眼婆娑地看见那根干枯的连理枝从两人的身体里,慢慢生出,如上升的星与月一般明亮清冷,生机勃勃。扶清,你看我们的连理枝长出叶子了,殷九弱知道共生咒的施法方式,她割破手指以血为祭,想要将扶清所受的伤害分担给自己。然而,已经阖上眼睛的女人并没有回应她,雪肤玉骨栩栩如生。连理枝缓缓从身体里消失,如一片枯萎的叶片一般化为齑粉。不不不,求你不要消失。殷九弱被血液浸透的眼睛里,透着浓浓的癫狂味道。你不是说想陪在我身边吗?我们去看雪花灯,我们去坐船游湖,我们去吃糖葫芦不管去哪里,我们都一起好不好。以后换我给你讲话本子,给你做条草茶冻,给你缝制好看的白色羽衣,你喜欢下棋我就陪你下一整天,我会给你的小植物浇水捉虫,只和你对坐抚琴我们不是说好有机会一起去看新年的花灯吗,我们可以租一条小船游湖殷九弱抬头看着宇宙最高处足以毁灭天地的力量,破裂的眼角滴落一颗颗血泪,姐姐,我也要死了,真好啊。你放心,我会来找你的。我会找到你的,无论我们离得有多远,我都会找到你。力量浩瀚恐怖的星云天崩地裂般降下,殷九弱怀抱着扶清,仿佛刚才的绝望歇斯底里都不复存在。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又有何可惧?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儿时的愿望,希望有个人可以为了自己,甘愿与世界为敌。原来这个人一直都在,只是为了殷九弱能在这个世界活得更好,这个人就用自己换来了更好的世界。今日清晨时,女人温柔笃定的话语犹在耳边。会的,殿下,这个世界会喜欢你的。
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这个人守护世界,也守护她。巨大的毁灭力量直冲而下,天地时间生死轮回这样的概念,在这个时刻全都不存在了。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竭力咆哮挣扎的天道,被这股力量搅了个粉碎。旧的规则被杀死在至高宇宙里,新的规则即将开启。殷九弱拼命地抱紧扶清,怀里的重量却越来越轻,女人雪白的衣袖染了殷红血迹,血珠顺着肌肤蜿蜒而下,化为丝缕银光,进而飞扬而起似莹尘般在空中飘散。神化光尘,殒落无痕。光怪陆离的莹尘与殷九弱自身的金色屏障混在一起,将那毁天灭地的力量阻隔在外,照出一片疏离圣洁的神圣领域。终于,她怀里的扶清消散于无形。九洲大陆,六道三界的人们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了什么,奇怪地眺望天际。却没发现任何异状,只觉得心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空洞苍白。魔界的人看见冰火交融的天空,出现纯黑的飓风,好像将什么揉碎了一般,却又很快恢复正常。快得像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是幻觉。从一片狼藉的废墟中醒来,幻境破碎,殷九弱发现周围天光明媚,她牵住的人已经无影无踪,好似从来都不存在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扶清一定没事的,对不对?她呆呆地走着,和那次一样穿过长御洲的荒漠戈壁,穿过弱水河畔的烟柳画桥,穿过细雨霏霏,冰树雪花。却再也没有那个温暖怀抱接住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殷九弱面前出现一大片霜红的枫叶,人来人往的魔族停了下来,站在风烟柳树下齐刷刷地看着她。天阴而清灰,他们都关切地看着她,脸上满是疑惑和惊吓,殷九弱此刻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一张矜贵漂亮的脸孔,眼角开裂,血肉模糊,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侍女侍卫们都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快去叫三位王爷,还有王女过来,就说殿下,殿下可能身负重伤。勾玉勉强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吩咐起众人,但看着已经是「血人」的殷九弱,她也没有胆量上前查看殿下的伤势。她疏散着人群,一路跟着殷九弱身后,发现自家殿下像是失了魂一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三王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殷九弱站在扶清住过的小院子前,一脸干涸血液的人,温润如玉地询问旁边的侍女,住在这儿的人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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