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有野外的不便,虽有小屋寄身,过了半个月功夫,竞日孤鸣的下巴竟有些胡须冒出来。
他正在努力适应新生活,比如没有人前呼后拥,比如麻衣粗布磨得皮肤发痛,比如没了真气之后走一阵路还要歇几刻,长出胡须可不比那些麻烦,何况他也看不见。
看得见的是卢枰镜,起先,他只是多看了几眼。
之后,他就要忍住少看几眼,虽说北竞王色若春晓之花,但他若为了一点眼福非要如何,那可不是长久过日子之道。
等到胡子再长一点,卢枰镜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为自己选了一条曲折而不划算的道路——既然是长久过日子,那忍着不说就不是什么好办法了。
“王……”卢枰镜忽然收声。
不远处有人正在走来,也是奇怪,这样的荒郊野岭,来得倒是很快。
那二人竟是一对男女,年纪不过三十余,卢枰镜看着二人,二人也早已注意此处,女子秀美雍容,男子也是玉树临风,只是眼前似有什么妨碍,搭着女子的手臂缓缓而行。卢枰镜下意识微微侧身,竞日孤鸣却是低声咳嗽了一声。
黄昏日落,光线不足,那男子倏然微微转过头,侧耳微动,柔声道:“诗儿。”女子微微一怔,笑了一笑,那男子丰神俊秀,观之不俗,却似乎有些不足之症,转向竞日孤鸣:“二位,借问此处可是祝融峰?”
“正是,”竞日孤鸣微微一笑,道:“天色已晚,两位若是不弃,可以往前再走二里,有一木屋足以落脚稍歇。”
男子微一怔忡,笑道:“多谢先生指点,还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在下别小楼,这是吾妻李剑诗。”
“在下单小楼,这位是,”竞日孤鸣略一停顿:“卢先生。”
因着天色日晚,李剑诗和别小楼匆匆而去。
卢枰镜神色淡淡,在山上绕行片刻,就走入一处洞穴,竞日孤鸣不快不慢走在他身后几步,只是入了洞穴,卢枰镜也担忧他看的不清楚,取了火折子来,这条小路几无人知,出了山洞,月明天南,竞日孤鸣忽然柔声道:“先生何故不快?”
卢枰镜走在前面,闻言略顿了顿,道:“如今你……我的武功,实不如方才那两人。”
竞日孤鸣不由笑了,道:“我见那两人倒也郎才女貌,想来是不会仗势欺人。”
卢枰镜微微撇过头,松了口气,道:“前面便是我说的温泉了,一会儿……”竞日孤鸣还在看着他,一时竟然未接上话来。
在山上月余,虽然偶有沐浴,自然比不上从前精细。卢枰镜特意准备了木勺,舀了水为竞日孤鸣打湿头发,一时间心里眼里便都是眼前人了:“这里下去半刻是我从前歇脚之处,前几日我来收拾了一番。沐浴后不可受凉,免得伤了身,不若我来……”
竞日孤鸣泡的身体发热,卢枰镜说什么都很模糊,等到他低下头来,头发披散,热水浇得闭上眼睛,那双手便摸索了上来,先摸了摸胡子。
原来如此,竞日孤鸣忍住浮起的笑意,只装作不知。
卢枰镜用准备了的皂角搓出了泡沫,手疾眼快的把胡子刮了去,才松一口气,假模假样的为弱不胜力的情人沐发。
他握住了一握青丝,缓缓揉搓,微妙的好似情事里交缠一般,连心脏也跳得不知了。竞日孤鸣起初只是顺着他,后面却是轻轻喟叹,慢慢沉进了池子里。
卢枰镜柔声道:“我今日见那对夫妇玉貌花容,恩爱情笃,难免想起你说的那个……才有些不快活。”
竞日孤鸣在水中动了一动,几个泡泡冒上来,卢枰镜连忙拽了他一把。
不料竞日孤鸣反手扣住他,五指相扣之中,卢枰镜沉下水去,眼睛紧紧闭着。
火光照亮了狭小的屋子,卢枰镜把晒得干燥的兽皮做的毯子盖住了竞日孤鸣。
因泡了温泉,竞日孤鸣竟然早早地困得不行,上岸后半闭着眼睛,叫他一路牵了回来。卢枰镜原以为是自己体力更好,但见竞日孤鸣似乎睡得十分绵长香甜,一时间也不做他念,把铺盖都整理了,又点燃了炉子,坐上一只药壶,将人参切了片,投入半温的药壶里去,又撒了一把粮食平和药性。
且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卢枰镜盘膝运气,将内功心法走了一回,只这一回,疲倦之意尽消。此时再看竞日孤鸣,竟是微微蹙眉,不胜痛楚之色,卢枰镜一怔,情不自禁去抚他的眉头,却被竞日孤鸣抓住手腕,低低道:“母妃……”
似有一点若有似无的泣音,十分恻然。卢枰镜一时沉默,他只坐在那里不动。
有时,他也怀疑自己能不能真的忘记过去的种种,但爱和恨不能同时拢在手里,他说服了自己,到底选择了对前尘轻轻放过。
这个笑颜如花的男人心里有无穷无尽的憎恨和不甘,不被人看出来是一种本事,是一种从幼年就不得不学会的本事。
卢枰镜暗暗想:如今才八九分好,只怕再过一些时日,他恨不得要用十二分的力气去怜爱这个要命的男人。
清醒一点,莫忘了他曾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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