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笑道:“二位进入此间稍侯片刻,便可越过神龙结界,升往乾都,届时另有他人引路,贵客不必担忧。”明曜跟在云咎身后走入天梯,随着旋钮转动,鱼骨笼不断攀升,很快便到了离四方门百丈有余的高空。她仰头望向云咎的侧脸,海底变幻不定的光影使他的容貌少了几分清晰的凌厉,恍惚间 ,又叫她想起千年前婆娑树影下的年轻神明。许是她的目光凝在他脸上太长的时间,云咎微微侧头,漆瞳落下:“想问什么?”明曜轻轻眨了眨眼:“福盈洞是什么?”云咎简单地跟她解释了两句,见少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地泛上来,不由又道:“这下又是在偷笑什么?”“没有偷笑,”明曜抿了抿唇,小声道,“只是觉得新奇,原来堂堂执法神也要借其他神君的名号,才方便行事。”云咎将目光投向天梯之下的东海神域,沉默片刻方道:“明曜,在你心中,执法神是什么?”“铁律无情,雷霆之刑。劫难?灾祸?”他未等明曜回答,便已自问自答地续上,“若不披上一层虚假的身份,执法神不论走到何处,都会被人警惕忌惮。”他垂眸望向她:“若与我太近,你也会成为被人敬而远之的对象。”“我将结束这段关系的权利给予你,如果后悔了,请随时叫停。”明曜仰头望着他,忽然笑着重复了他之前的话,“所以,您觉得我应该因此离开您吗?”她踮脚凑到他的眼前,云咎那沉黑的眸子映出她虚晃的影子,她仔仔细细地看着,摇了摇头:“可您从前分明不想我离开。”“我不会让你离开……明曜,你知道我说的‘太近’是什么意思。”云咎后退半步,忽然有些难以忍受般地沉了口气,“我跟你说的是事实。何况,你在最初的时候,不也十分畏惧着我吗?明曜,早日醒悟,对你是好事。”“醒悟?”明曜轻轻歪了歪头,她此刻已隐约明白过来——云咎似已将她之前在蒹葭丛畔的剖白当做了一场小孩子玩闹的把戏。他在那一日并没有向她做出任何的承诺,甚至将结束这场游戏的权利也交到了她的手里,她的……在他眼里有点突如其来的感情,或许对他而言甚至算不上负担,只是令他感到有点困惑。因此他言词之间,无时无刻不在用贬低自己的方式,劝她早日了断那对他“突然而至”的感情。“可我也记得,您说您会尝试着爱我。”眼见天梯即将到达乾都,明曜忽然认真地对上他的视线,用很轻的声音道,“神君,不要骗小孩子。”随着大门缓缓开启,明曜先行一步走出了天梯。不远处,身着鲛纱的美貌侍女朝二人婷婷袅袅地欠身行礼:“贵客,请随我来。”东海神族与其他神明不同,因其世代相传的神龙血脉,即使授封正神,神龙也并不会像其他神明那样拥有不老不朽的无尽永寿。也是因此,东海的正神权柄,向来是在同族中更迭交替。这种全然有别于其他神明的传承方式,仅仅存在于神龙一脉,更接近于人界的皇权继承。“福盈洞中人从未涉足东海,您二位暮洵对云咎抬手行礼的恭敬之态, 令二人身前的两位鲛人侍女有些错愕地回首,两人对视一眼,学着暮洵的礼节垂首伏身:“见过大人。”云咎沉黑的眸底泛过一丝波澜, 目光从暮洵落回鲛人身上,平淡颔首:“你们先退下吧。”暮洵直起身,站在异兽巨大骸骨的阴影下, 那双形似柳叶的双眼安静温和,含笑看着云咎与明耀上前。他全身上下皆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周正之感, 即使是玄衣蓝发的深沉配色,也并未将眼前之人衬得有丝毫凌厉之气, 天然便让人想要亲近。明耀的注意力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霎, 随即又重新落回眼前那巨大的骸骨之上——她可以发誓自己从未见过与其外形相近的巨兽,可在冥冥之中,却总感到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笼罩着自己。这巨兽的骨骼被东海龙族保存得极其完好, 哪怕五百年时间过去,其剔透的骨缝间, 凝固着的缕缕血丝依然清晰可见。第一眼, 明耀只觉得它是外形奇异可怖的海妖, 如今靠得近了,才发觉它的骨骼形状更接近一条盘踞着的双头大蛇。鬼使神差地, 她朝眼前那惨白剔透的骨头伸出手——纵然她已经看到那骸骨上的每一寸都布满了细小锐利, 毫无磨损的刺,可她在那一刻却完全失却了应有的警惕,只想尽可能地与其靠近。忽然, 在她的手指距离蛇骨只有半寸之时, 一只冰冷的手掌紧紧攥住了明耀的手腕,她的视线偏转过去, 顺着那双手落到了对方腕间血红的珠串上。不知为何,明耀全身一个激灵,重重甩开暮洵的手后退了两步。她惶然撞入云咎怀中,颤抖的手指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又被云咎坦然地伸手扣住,他指间稍压了几分力道,将她细细的颤意消解在掌心,遂以审视的目光望向暮洵,眉宇间隐含了几分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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